第110章 任我行死

1个月前 作者: 五千年事不停写
第110章 任我行死

空中一闪,任我行即中招了。

他不可能不中招,江小鱼的招式变化,实在已经逼近了武学本身的极致。若无某些性情、灵光上的意境催发推动,如鹿尘的情剑,实在难以将他胜过。

偏偏任我行武功虽高、辈份虽大、地位虽重,乃是当之无愧涉猎广大的武学大宗匠,要说刀剑棍棒拳打脚踢,是无一不通,却也博而不精,没有一处能够比拼得过江小鱼。

其实休说是他,就算是令狐冲风清扬亲至,亦会发现,闻名天下的独孤九剑,面对这条漏网之鱼,也发不出来、用不出手。

任何招式,本有破绽,但若不断流转、不住变化,破绽刚生,又被弥补。试问谁能够胜过一种介乎于存在与不存在,出招与不出招,变招与未变招的武学呢?

于是,任我行只能放弃。

他放弃了与江小鱼拼斗招式。

这很丢脸,也很跌份。忽然间,任我行在激烈交手之中,感到惊讶,震佈,然后是一阵辛酸,一种委屈。

他忍不住想:多了不得的年轻人啊,我曾经不也是……

想当年,他多么豪勇,也是令风云一时激荡的人物,年纪轻轻,奋起而成,就任日月神教的一方教主,谁敢小看?当是时,他振臂一呼,整个大明江湖,岂非都得抖上三下,足有数十万人,为他所做的任何事情惊心胆战。

多么辉煌灿烂的曾经啊。

他一生最为看不起的,便是老东西尸位素餐,长幼有序,循规蹈矩,使得组织沉积冗余,不容后继有人。

而最为向往的,则是能开创一派全新局面,革除淤血,提拔新用,以大手笔,成大格局,进而称大英雄。

他也成功过。

但也遭遇了巨大的失败。

可经年之后,他再不年轻,也无有了资本。日月神教,不为他所有,人们历数当世魔头,连他的名字也不提。没有人敬他,没有人怕他,他已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了。

严格来说,他此番重出江湖,再无与任何人争雄的可能,东方不败视他为棋子,武曌也只会将他当做麻烦。而他自己呢?他发现自己已没有了雄心壮志,他只想要保住任盈盈和向问天。

于是,委屈也好,辛酸也罢,他升起一时,又放下一世。

他释怀了,也承认了。他告诉自己:你输了,你只是名字叫任我行,并非真正能任我行走天下。

不经意间,他成为了自己曾最看不起的人。

一个腐朽老迈无用无能的东西,既上不去,却又不给年轻人让开位置,多么丑陋。他心中不想与任何人争了,偏偏又没有人想要放过他。魔教利用他,正道铲除他,他举目上下,赫然都是敌手,也都是无奈。

难不成,这就是“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”?

如果在年轻时候,就算碰着了江小鱼这般神奇的盗天机,他心中也不会有丝毫动荡。因为他自信,自傲,还自大,他敢和江小鱼争锋斗勇,敢去挑战一切可令自己失败的东西。别人越是哪里长处,他越要在这长处与人相争。

现在他却不会这般了,招式斗不过,那就斗不过吧。这些个后起之秀、年轻人物,哪个好惹?

幸好,老东西亦有老东西的本领,老东西亦有老东西的沉淀。

江小鱼身在半空,三招两式,倏然一变,并指如剑,骤然探出,如经天虹光,直刺任我行的眉心。

任我行大喝一声,天空之上,倏然间有霹雳响彻,隆隆震天,黑云滚滚,白光却在其中闪烁,雨却更急了。

江小鱼的身子一定,双指定在任我行眉心之前一寸,微微颤抖,却再进不得分毫。

任我行又是大喝一声。雷声再临,并且一声接着一声。雷如鼓,天似裂,云乱,风狂,雨急,急急急急急。

江小鱼忽然浑身一震,他面色扭曲,呕出鲜血,倏然向后倒飞而去。在他脸上,有三滴雨水,三滴雨水砸在他脸上的那一刻,他全身功力,都遭到了重击。他的招式,忽然无法继续下去。

那是八万年功力的重击!

任我行在招式上落入下风,干脆不再运用招式,与人相争。他直接拿出八万年内力,硬生生破了江小鱼的奇袭。关于这点,正如他对付张无忌的内功一般。

他内力不如张无忌纯正,招式不如江小鱼巧妙,但他修为够深,底蕴够强,于是他以势压人。

还能以力胜人!

半空中,落出点点绯红,夹杂风雨之中。那是江小鱼身上的血迹。接下来,雷声轰轰,黑天震撼,厚云起伏,风成了刀,雨化作剑,所有的天势、万象,都随任我行意志,一起轰向江小鱼。

就在这时,地面上,张无忌才刚刚从适才任我行八万年内力的一击中回过神、缓过气。他抬头一看,又见到江小鱼遭遇如此险境,不由得骇然、色变、动容。

他想也不想,抬手一掌,大地上顿时又起了个太阳。

光辉灿烂。

狂飙而起。

一瞬间,似乎苍天大地,颠倒错乱,有一轮烈日,从人间升腾,直冲云霄。

张无忌的这一掌,不是去拦截任我行的,他也拦不住任我行。他这一掌,是打向江小鱼的。凌空一掌,远扬数十丈,直击在江小鱼的身子上。这一击势大力沉,张无忌多年功力,全数注入其中。

这是毕其功于一役的一击。

江小鱼身在半空,面色痛苦,但受了这一击,浑身一震,便睁开了眼睛。他身形猛然从不可变化之中,得到了全新的变化。从那些个密不透风的杀机四射、天势万象之中,找到间隙,一个翻身,形同一条鱼在海水里飘摇。

他落了下来。

他落下来的过程,伴随着种种真气冲击、射线、风雨、光痕。这些都是任我行功力所致,无不旨在将他化作齑粉。偏偏他身子飘忽,总能擦着过去,又总能毫发无损。

就好像一个人在风雨之中狂奔,走过一百丈,却又一点雨水也不沾一般巧妙。

江小鱼身子一闪,已来到张无忌身旁。

张无忌脸色惨白,刚才的一击,他将功力全数给了江小鱼,使得江小鱼总算躲过了任我行的那一击。

但脚下刚刚沾着地面,两人立刻感觉到,躲过了能躲过的,却没有躲过不能躲过的。那就是,方圆数十里,大地陡然震动了起来,然后裂开一道宽大的缝隙。然后眼看着四周建筑,也是入目借裂尽碎,分崩离析。

半座城池,都陷入这种震动中。如有无形的山峰,重重压下,往地面砸过去,巨大的力量,碾碎了一切。

这是逃不掉的,也是躲不开的。

不过,这种天惊地动,方圆数十里一切事物,皆成齑粉的事情,在即将发生的刹那,又倏然间完全的消失了,像是从未出现过。天仍然是天,云仍然翻滚,风仍然狂,雨仍然密集。

任我行仍在半空之中,凭虚御空,向问天和任盈盈在他的脚下。

他满头是汗,大口喘息,神态中有诡异的亢奋和难掩的颓废,须发洁白,如雪。

看来,他仍然是功力未至,那些功力隶属于大三合时期的他,而非小先天时期的他。他妄图回到曾经呼风唤雨、无所不能的时候,但力有不逮,难以追及。

于是那些功力还是半真半假,半虚半实,到底落不着实际上去。并且,这样做妄伤筋脉、动荡丹田、破损气海,总是对修行不易的。

要不然,他哪里还要和这几个小辈,如此麻烦?

——不过,到底是结束了。

任我行自我估计,他至少还能调用一记这样的攻势。

这就够了。

完全足够。

——这三个年轻人,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,有广大的前程,背景也十分雄厚,招惹他们,十分不智。

——别说他们背后,就是单单与他们拼起命来,自己这条老命也得去掉一半。

——但这就是江湖。

——惨烈。

——毒。

——狠。

——开弓没有回头箭。

——打了就是打了,杀了就是杀了,做了就是做了,没有斡旋余地。

任我行打定主意,收拾掉这三个年轻人,立刻催动吸星大法,把满城人士给吸干吸净,带着任盈盈、向问天远遁而去。之后再寻找机会,在东方不败和武曌争斗之间,伺机而动,谋求生路。

他的算盘打得很好。

却打得太早。

他自己也立刻发现了这点,因为张无忌,江小鱼是失去了战斗能力,可是鹿尘没有。

他们交手太快,鹿尘还没有机会显露本事。直到现在,双方一时激斗,又一时偃旗息鼓,他才总算晃晃悠悠,背负双手,一展道袍,来到了张无忌和江小鱼身前。

他看了看张无忌,“好纯正的功力。可惜,御尽万法根源智经,不适合你。”

又看了看江小鱼,“好精妙的变化。可叹,你心中还有芥蒂,不是真正一条自由鱼儿。”

再抬起头,对任我行说,“你的修为底蕴,也实在深厚。且试一手,则何如?”

他对着三个人,说出这三句话,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一般,而刚才三个人的激斗,也只不过是一场好看的戏码。他看完了戏,既满足,又舒坦,到这时候,却忽然做出谁也想不到的举动。

他站上了戏台子。

看上去戏瘾大发。

任我行的眼眸里,有九成昏黄,一成迷乱,混淆在了一起,浊得很。他乜鹿尘,俯瞰鹿尘,也好像在正视鹿尘。他既小看鹿尘,也十分重视鹿尘。

他忽然发现,刚才鹿尘本可以出手的。

只是没有出手。

于是,所有的小看、俯瞰,都不过是表面。所有的正视、重视,才是真切。因为他忽然发现,鹿尘这个年轻人,也许比张无忌、江小鱼更加可怕和恐怖。

在这关键时刻,他忽然升起一点好像与现在这紧张氛围,有点不沾边的疑惑:这年轻人到底来自于哪门哪派?哪家故人门下?哪位高手门生?哪里来的气派?哪里来的气象?

哪里来得这么强,这么强,这么强!?

他深吸一口气,“你们现在退却,还有生机。今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。老夫和你交个朋友。”

张无忌、江小鱼、向问天,任盈盈,不知怎的,注意到任我行话语中的极细致处。

他一开始说“你们”,然后说“咱们”,最后说“你”。

语气渐弱。

鹿尘却自顾道,“我不和你做朋友。我已说过,我是来杀你的。任我行,你不是聋子,应该清楚得很。所以,你出手吧,我就等着你出手呢。你一出手,我才好杀了你。”

任我行沉默了许久,才点了点头,“好,我这就出手。看一看,是你杀了我,还是我杀了你。”

一抬手,凝聚奇力,凌空一掌打出,八万年的功力,疏忽而至。这一次,没有雷声,没有天惊地动,没有万象森罗,反而是安静,寂静,沉静。任我行一出手,世界陡然间没有了声音,万籁俱静。

忽然,所有人——张无忌、江小鱼、向问天、任盈盈,乃至于满城百姓,飞禽走兽,山川树木,全都感觉到自己死了。

然后——然后什么都没有了。

他们真的死了。

任我行一招携带死的意志,是收不了招的。所以,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,忠心属下,亦一招赐死。

不过,这也只不过是暂时的。

他们可以死,也可以不死。死或者不死,全在任我行的操纵之中。他们的自我,都消磨了,也弥散了,沦为任我行真气之中,宛若一个巨大的无形旋涡,汲取了所有存在。

这才是真正的吸星大法,任我行吸掉了人命,人心,人情,爱恨情仇、一切事物,与他一同为敌。

只有鹿尘是活着的。

也只有鹿尘是任我行操纵不了的。

他独立于旋涡之外,他是旋涡无法卷进去的东西。

鹿尘背后有两柄剑,一柄玉剑,一柄木剑,两柄剑倏然间飞腾而起,形如两条蛟龙纠缠。鹿尘抬手一挥,接过两柄剑来。空气之中有无形的变化,蔓延传递起来,像是琴弦波动,又像是墨迹浸染。

鹿尘怒喝一声,抄起两柄剑,幻出两道虹光,飞驰半空。有丝丝缕缕剑气振起,编织出一场杀局,散发金光,欲网情牢。轰隆一声,正撞上半空中的凌空一掌。

火花四溅。

斥开天地新局面。

鹿尘感到了八万年功力的厚重。

那种感觉,就好像是天旋地转,天昏地暗,泰山压顶,雄浑巨力,世上的一切皆加赐而来,成了一座动摇不得的山峰,永世镇压,不得翻身。他的眼耳口鼻,皆成昏聩。

整个世界,朝着他合拢过来,那些世界的侧面,形如一只一只大手,将他抓在其中,不得自由。

倏然间,他见不得,听不清,闻不着,摸不到。

鹿尘却不慌不乱,凝聚了精、气、神,心中只有自我,同时也自己供奉自我。循着极乐大悲咒的念头,运起情剑意境,把持观自在境界,运转九阴真经木属。

然后,他听到了。

一声巨响。

花开别离。

云散风雨。

柳绿山青。

自此开天辟地。

鹿尘落在地上,手中是两截断剑。

任我行满足无比的叹了口气,剑痕从眉心自脚底。

破了吸星大法!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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