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4章 唇枪舌剑,天骄相逢

1个月前 作者: 五千年事不停写
第104章 唇枪舌剑,天骄相逢

鹿尘走上前去,细细端详着江小鱼。这是全真武当两派,年轻一辈首席弟子的首次见面,寓意深远,不言而喻。

若江湖上有部史书,这样的见面该大肆渲染,天生异象,与之后发生的任何事情遥相呼应,成为不经意的注脚伏笔。

但事实是,他们简简单单的相遇,鹿尘在昨天才知道江小鱼这个名字,江小鱼知道他会更早一些,也只是早几日。他们在匆忙之间相见,来不及思索太多,只会用最直接的方式。

江小鱼应当不会像鹿尘一样,刻意琢磨某种人设。他现在显现出的,鹿尘且当做是真实。可以想见,江小鱼木讷、沉默、淡然、冷漠,见到了他,微微点头,可见性子偏静,不善言辞。

鹿尘忽然觉得他不是江小鱼,而是江无缺。

最近这段日子,他见过许多类似的人,李莫愁是,小龙女是,慕容九是,她们都或多或少经由他的改变。但很明显,江小鱼不属其中行列,因为他武功极高。

在这个世界,武功不够高的人,什么事情都无法做到。

一见面,鹿尘就感觉到他体内真力,乃是阴阳并济,时时技巧变化,没个稳固形态。但随即又在这种变化之中,显现出一种不变来,变化即是不变,这种变化竟是浑厚沉凝,不可动摇的。

鹿尘令六个白衣女子不再撒花,携道袍带长剑,走上前去,“江道兄,闻名多日,不如见面,太极神功果然不凡。”

江小鱼本来矗立亭子里,侧头从亭旁远眺。从他的位置看去,见到华山苍茫,青覆黛撒,满山花树绽放,有红有绿,有紫有黄,间杂种种缤纷色采,你争我夺,一齐四放出来,真个儿如诗如画。

听了鹿尘这番话,他转过头来,眼睛从上到下,扫了鹿尘一遍。便露出微笑,背负双手,谦冲道,“鹿兄练的不是先天功,但是龙虎玄元,阴阳并生,全真全得,果然也不假。”

鹿尘不忘自己的人设,点了点头,便一拂袖,扫清了亭子里的尘土,一屁股坐下来。

他大马金刀,不像道士,像个将军,坐着道,“你的武功练得好,但不到家。太极神功,是成就了不动而动,动而不动,但没有达到不静而静,静而不静的境界。不若跟着贫道回到全真教,贫道指点你,助你更上层楼。”

说完之后,似笑非笑,转眸看向江小鱼。其形容之骄纵,目空一切,神采飞扬,顾盼自傲,真是难以形容。

旁人绝不会想到,他这般口气,学自自认为天下第一的慕容九。他学得惟妙惟肖,并相信自己越是如此,越是能讨人厌。

他刚才赞叹江小鱼时,旁人觉得他这远道而来、全真首席,倒不似传闻中那般不近人情、霸道狂傲。但眼下话锋一转,咄咄逼人,才叫人知道他是先礼后兵,真正的面目乃是张牙舞爪。

他夸口要为江小鱼指点武功,甚至说的不是请动王重阳、周伯通等人物,来指点江小鱼,而是自己出面,就可以令江小鱼武功更上一层楼。言下之意,是说武当山上诸多长老大拿,泰山北斗,均不如他一人。

武当首席,岂能如此受辱?在江小鱼身旁,年轻一些的宋青书,年长一些的柳若松,都面色蘧变,动容色厉,就要呵斥。

江小鱼面色不变,一挥袖,拦住了他们。

他涵养极好,看向鹿尘道,“鹿道兄,你的提议是好,先天太极,本就是一家,倒也可以互有裨益,本也合太极道理。但在贫道看来,你中过毒,毒素是清了,并巧借禅法,连破关卡,但到底发自外力,根基却没有稳固。”

他大大方方,指出鹿尘修行上的谬误,“至少,道兄身上还有毒素残留。倒不如,鹿兄先跟着贫道上武当山,贫道传授你离火神功、玄冰大法、无上罡气、九幽真劲……助你稳固境地,免得终南山上能人有限,误了兄的前程。”

他看似谦和淡泊,但言辞锋利,以退为进,丝毫不让。使得武当一方,面露微笑,士气大振,挑衅般看向鹿尘这边。

鹿尘却骤然冷笑,“江道兄,你口气甚大,到底是无能之辈,于武功上少智,在道学上无谋。殊不知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,玄中有玄是我命,命中有命是我形,形中有形是我精,精中有精是我气,气中有气是我神。”

他连串说来,自信傲然,丝毫不见气弱,“其实那些毒素残留,是我刻意而留,因这本就是我成就中的一部分,要为我所用,为我成道,为我悟玄。我为何将其祛除?你不懂这个道理,错了,也谬了,你不如我。”

江小鱼不急不躁,不慌不乱,“鹿道兄,是你错了,也是你谬了,是你不如我,不是我不如你。这毒来自于高人所为,你妄自意图掌控,偏居一隅,尚有所为。真正见了本尊,立刻遭到反噬,为人鱼肉。”

又道,“反观贫道一身本领,是自己修得有成,不似道兄投机取巧,是以贫道境界永固,只进不退。而兄却有巨大危机,现在回头,为时不晚。”

鹿尘眼睛眨也不眨,“你口中所说,根本是废话。殊不知退也是进,进本就是退,退亦修,进亦修,人生本是一条修行的路。我就算见了欧阳锋,遭遇挫折,再将之克服,成就更高。你不通阴阳变化之理,练得什么太极神功?”

江小鱼道,“鹿兄说的,未尝不是废话。贫道能动而不动,不动而动,缺了静而不静,不静而静。但却恰得了得,而缺了缺。这本就是太极神功的妙理,道兄不懂得太极神功,妄自评判,还是不要贻笑大方了罢。”

两人一口气说到这里,快问快答,互相设坑,互相诘问,唇枪舌剑,攻心之计,没有个停歇的时候。一时间,话语中的火星子快蹦出来了,可是他们到这时候,忽然相视一笑。

鹿尘脸上的笑容,一闪而逝,真诚而些微,还带着些锋芒。江小鱼脸上的笑容,则是微笑,隽永悠长,却又有种顽皮。

这一番话,说得在场众人,无不冷汗涔涔。宋青书、柳若松乃至古昶,都吞了口唾沫,根本跟不上了两人。但他们武功又均有所成,这话对他们而言,道理颇深奥,却又隐隐约约,有所领悟。

他们只来得及暗暗记下这番言语,仿若得了天降的甘露,金银,为自己日后修行所用。

鹿尘忽然说,“请坐。”

江小鱼果然坐了下来,“看来咱们的第一回合已经结束了。”

两个年轻的道士,在亭子里对坐对谈。第一回合的结束,代表第二回合的开始。至于结果如何,他们心里有数,不分轩轾,难见伯仲。

鹿尘道,“你没有让我得势。”

江小鱼道,“贫道也难以压过你。”

鹿尘道,“江道兄刚才所说的话,真是直指要害,贫道回去之后,定会细细思考,早日晋升大三合,方显出对江道兄的感激。”

江小鱼道,“鹿道兄对贫道的指教,才是一针见血,贫道到武当山后,也会说与诸多长老听用,叫他们悟玄通真,壮大武当声势。”

鹿尘道,“你的意思是,讥讽我全真教无人。”

江小鱼道,“不敢。”

鹿尘道,“你最好不敢。”

江小鱼道,“道兄如此咄咄逼人,叫贫道真是不敢也只能说敢。”

鹿尘笑了,笑得有点无奈,又有些暖意,“你果真像一只滑不溜秋的小鱼。”

江小鱼却也笑了,只是笑容中有一丝悲凉,“小鱼时常漏网而全,大鱼反而遭殃。做小鱼没什么不好的。”

鹿尘收起笑容,“但即使你再滑溜,也得正面回答一件事情。”

江小鱼道,“什么事情?”

鹿尘干净利落的说,“很简单,华山派这桩事情,你们武当派不要插手了吧,你们从哪里来,就回哪里去吧。”

江小鱼没有吃惊。

他简直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,眼睛里的光都没有乱上半分。他静静的看鹿尘,神态是定住的,也是安放的。

吃惊的是旁边的所有人,包括宋青书、柳若松、古昶。他们不是吃惊有这番话的出现,而是吃惊说这话的是鹿尘。

无论他们对全真教的实力多么高估,世上能与少林齐名的总是武当,而非全真。在他们心中,全真虽然是庞然大物,武当总得是个比庞然大物更大的庞然巨物。更何况,这里还是大明,是武当的地盘。

强龙尚且难压地头蛇,更何况压得住另一条龙。

是以,就算有一句“你们放手,让我们处理”的话,也应当是江小鱼对鹿尘说,而不是反过来。

但事实上,就算江小鱼可以说,恐怕也很难说。不是他说不出口,也不是他不敢说,而是轮不到他说。或者说,事情若发展到他说出这番话,那是谁也不愿见到的。

因为他代表着的武当,武当多年来是大明当地的白道盟主、武林王者,一贯称王的人,反而将霸者的手段,隐忍不发。因为他们亮出王旗,便可令天下归心。

是以在以往,江小鱼一来到这里,不用说这句话,别人就该懂得的他的意思,也懂得自己该做什么。

要不然,江小鱼说出这番话,就不是好收场了。

结果没成想,鹿尘丝毫不给江小鱼机会,自己就把这句话亮出来,并且成为多年来头一个敢在武当派面前耀武扬威的人。

宋青书很怒,柳若松则简直是暴怒。

宋青书上前大骂,“鹿尘,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,胆敢这般妄言?真是大言炎炎,自不量力!”

柳若松也阴阴道,“哼哼,这位鹿道兄真是天之骄子啊,不过就算你师父那一辈全真七子过来,怕也不敢这么说话吧。”

他们激动,言辞激烈。鹿尘却似根本没有听见,他面无表情,神色不变,只是看着面前的江小鱼。然后,手指轻轻扣了扣桌子。

噔噔两声。

宋青书骂了一句,还不过瘾,正待再度开口,却忽然觉得脖子一凉。

柳若松就等着宋青书骂人,宋青书性子烈,因其父是武当七侠之首的宋远桥,自然可以随便骂人。

柳若松没那么大的背景,所以他好讥讽人,就算别人想要找他麻烦,总难师出有名。但这次却没等到宋青书骂人的声音,只听到他一声惊呼,然后自己的心窝忽然一热。

江小鱼一抬手,然后宋青书猝然弹飞出去,落在亭子外,而柳若松则一下栽倒了,脑袋狠狠撞在地上。

他们原来的位置上,分别有两道剑气,深深镌刻,无声无息而来。若非他们一个飞弹,一个栽倒,只怕已经被割了头,穿了心。

江小鱼叹道,“不过是言语之争,你何必下此杀手?”

鹿尘道,“第一,我知道有你,所以只是叫他们吃吃教训。第二……”

他以一种奇妙的目光看向江小鱼,实在忍不住道,“你真的是江小鱼么?”

江小鱼一怔,“道兄这话,我实在不明白……”

鹿尘摇摇头,“算了,你别在意这话。话归正题,刚才我的提议,你可听见了?”

宋青书回来了,柳若松也站了起来,两个人重新站在江小鱼身后。再看鹿尘时,都是面色微变,冷汗涔涔,却不敢说话了。

江小鱼道,“我听得明明白白。”

鹿尘问,“你们武当派到底走不走?”

江小鱼反问道,“为什么不是你们全真教的离开,而是我们武当派的走?”

鹿尘一点儿也不客气道,“因为我比你强。”

江小鱼处变不惊道,“可我不信,我不信你比我强。我反倒认为,我比你强。”

鹿尘道,“所以到头来,咱们还是得动手。”

江小鱼叹了口气,“这怕是江湖中人,自古以来最颠扑不破的道理。”

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,忽然同时站了起来。而也就是这站起来的同时,他们身上的杀气陡然间升腾至最巅峰。陡然之间,使得旁观者眼中,几如有飞沙走石、天昏地暗之感。

但恰到最巅峰一触即发时,两人的气势又猛然下落,并且同时转过了头。看向亭子之外,同样一个方向。

鹿尘目光闪烁道,“有朋友来了。”

江小鱼喃喃道,“真是多事之秋。”

众人随着他们目光看去,只看到远处,一骑人马踏着沙尘而来,乃是个白衣公子,身上一片血污,手里抱着个半死不活的人。一身血迹,均是此人身上染就。

众人看见那人惨状,几乎肠穿肚烂,身上几十处重伤,触目惊心,一身鲜血不要钱般肆意流淌,怎么看也只是吊着一口气,简直是大罗金仙也难救。

偏偏他能救。

但那公子将这人抱在怀中,却仍一边行来,一边运指如飞,为这人点穴止血,并暗运内力,支撑心脉。

等到公子带人来到眼前,那人已经睁开眼睛,有了呼吸,身上血迹,渐渐止住,各处伤口,一一愈合。除了浑身无力之外,却已有了生息。大罗金仙难救的一人,给他救了下来!

众人眼见这一幕,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连鹿尘和江小鱼也对视一眼,感到不可思议。这不仅需要武学高绝,内力强横,这公子的医术也十分不俗,方有这般生死人肉白骨的效果。

正这时,那公子将伤者放在马匹上,然后自个儿翻身下马,看见众人。他也脸色苍白,浑身是汗,显然救了这半死不活的人一命,使得他跟着耗费真力,难以为继。

高声道,“两位小道长,是全真教鹿道兄,和武当派江师兄么?”

两人应了声,却同时皱起眉。他们都注意到这人言辞上的不同。

鹿尘想的是,他叫江小鱼师兄,也是武当派的么?怎么武当派还有个这般人物?难道是……

江小鱼想的是,他叫自己师兄,自己却为何不认识他?

那公子满头是汗,焦急道,“我是来劝两位不要相争的,日月神教前任教主任我行出世了,他当年为东方不败教主所败,武功有缺。现在正要以吸星大法,欲吸收一座城池的鲜血精气,以重归大三合境界。”

又伸手一指身旁的人,“这位是梅庄四友中的黑白子,他被任我行所伤,传出消息,至小弟处。小弟自诩本事有限,特意过来请动二位年轻俊杰,为天下着想,先料理了此事!”

说到这儿,他仿佛才想起自己尚未自我介绍,行了一礼,“在下日月神教张无忌,请见了两位。”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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